| 家里家外 |
　　李文章和高基是父亲在化肥厂的两个好朋友，他们的友谊持续了一辈子。父亲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他这两个朋友，我到现在已经不记得父亲在我面前说了多少次。
　　父亲大概是一九七五年前后进的卢氏化肥厂，他就是在那里认识的李文章和高基。我后来听说，父亲在化肥厂的朋友挺多的，但是这两个朋友和父亲却格外亲近。
　　大概是进化肥厂的第三年头上，父亲得了肝炎。父亲在厂里的几个朋友想法弄了一辆车，把我父亲紧急送到了医院。这几个朋友中间，我印象中就有李文章和高基。那时候治疗这个病的药县里没有，要从西安才能搞到。父亲的朋友就去找了厂长。厂长发下话来，要不惜一切代价从西安把药搞回来。就这样，父亲得救了。据说，当年我们县一共有三个人得这个病，后来就父亲一个人活了下来。
　　父亲住院期间，李文章和高基一直在医院里陪着他。尤其是高基，从我父亲住院开始，一直到病好后出院，他寸步不离。父亲后来回忆说，我的命是他们救的。
　　李文章的家在城关镇下面一个村，父亲曾带我去过他家一次。印象中，他们家住的是瓦房，一共好像有四间的样子，有一个小院。文章叔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，还让文章婶子给我们做了鸡蛋茶。在我们老家那儿，家里来了客人，给烧一碗鸡蛋茶，那是最好的礼遇。
　　文章叔的女儿在我们县公疗医院上班，有一年我父亲干活时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，摔了个肛裂，住院期间，需要人来照料。文章叔知道这个情况后，叮嘱他女儿，你把你叔当成我就行。我回去看父亲，听父亲说起这个事，觉得特别感动。一会儿，文章叔的女儿来了。那是我第一次见她。她跟我年龄差不多，长得很漂亮，在我回来之前，一直是她在照顾父亲。
　　文章叔有几年种杨树，种得不错。父亲也一直喜欢种树，他在我们家的自留地里栽了很多核桃树，但他来我这里以后，担心核桃树没有人管理，就打算把核桃树全砍了，换成不用怎么管理的杨树。我一开始很不理解，后来才知道这是文章叔告诉他的。杨树不仅不用管理，见效也快，父亲就听了他的。
　　母亲去世的时候，高基叔远在新疆打工。我父亲后来听说，当他听说我母亲出了意外，连工资都没有要，就坐火车跑了回来。两个人见面的那一刻，高基叔上来抱着我父亲，两个人放声大哭。
　　高基叔一直都很穷困，我不止一次听父亲说，他家里特别穷，要啥没啥。这还不算，他们家还一直出事。有一年，高基叔的儿子被车撞了，人家赔了两万块钱。当时，我正打算在郑州买房子，但钱却凑不够。高基叔听说后，二话不说，把两万块钱拿出来非要给我父亲。父亲说，这是他儿子拿命换来的钱，我怎么能要。父亲没有接这个钱，惹得高基叔很不高兴。
　　我结婚的时候，高基叔也来了。他矮小、卑微，一个人蹲在一个角落里。父亲拉着我过去跟他打招呼，他抓着我的手好半天不放。他说，你把婚结了，你爸就放心了，我们也就放心了。
　　这几年，父亲过一段时间，就会买一袋优质面粉或者其他东西给他的朋友们送去。去年，我回家的时候，他去高基叔家，看到他的胡子长了，但却没有剃须刀。父亲再去的时候，花一百多块钱买了一把剃须刀给高基叔带了过去。父亲说，你的胡子得经常刮一刮。　　　　□寇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