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识字
日本人爱吃鱼,水产消费量是世界人均的四倍,吃的鱼的种类有二百来种,他们造了很多鱼名汉字。
鳕(xuě)字就是日本造的。鳕鱼,我们叫大头鱼,大概在日本明治年间“鳕鱼”成为学名。鳕字取意于这种鱼的鱼讯在多雪时节。
鰯(ruò),也是日本造,出土的8世纪木简上已经有此字。我们叫沙丁鱼,用的是外来语。这种鱼怎么弱呢?说法不一,或曰它离水即死,或曰它被很多鱼当作盘中餐,或曰它下锅就溃不成形,等等。古时候武士倘若被骂作鰯鱼,那就是孬种的意思,是要动刀的。如今却说它富含二十二碳六烯酸,降血脂,补大脑,身价可不弱。
鲣(jiān),鱼为形旁,坚为声旁,但作为日本汉字,这个坚是表示意思。日本人把鲣鱼煮了,焙之晒之,就拿它当佐料。明代输入中国,有不少叫法,如木鱼、铅锤鱼、干柴鱼,足见其怪。日本古籍《古事记》里写作坚鱼。清末诗人黄遵宪吟道:“何物坚鱼字所无,侯鲭御馔各登厨；儒生习礼疑蚳酱,口到今人嗜亦殊。”黄公是广东人,出使日本,当然见过也吃过这种鱼,说“汉名不详”。中国古时候有鲣字,乃淡水鱼,与日本所指不相干,我们现在用的是人家的意思。
鲑(guī),我小时候叫大马哈鱼,而今中国也兴吃生鱼片的三文鱼跟它有别,三文来自英语,日本也使用。王充的《论衡》说“人食鲑肝而死”,好像那时候鲑是河豚之类。
中国多淡水鱼,日本多海鱼,外来的名称跟现实相结合,对不上号也在所难免,好些中国鱼名就被拿了去张冠李戴。
鲔(wěi,古书上指鲟鱼),《诗经》中常见,日本用它指金枪鱼,最脍炙其口。日本人口不过是世界的六十分之一,但每年世界金枪鱼捕获量的三成都被他们吃掉了。
战国时代的《尔雅》解释鱼字旁汉字有44个,清代的《康熙字典》收入633个。中日意思完全相同的鱼字旁汉字不算多,有鲤、鲋(fǔ)、鳗、鲽(dié)、鰌(qiū)、鲛、鳄、鲸等。鰌,也就是泥鳅,日语读音即“泥之鱼”,明末亡命日本的朱舜水曾指认中日为同物。
当然,中国的鱼字旁汉字也有日本没拿去用的。如鳣(zhān),《诗经》里有“有鳣有鲔(wěi)”,“鳣鲔发发”,是大鱼。古书中说它们仲春沿黄河西上,过得了龙门便化为龙,这就是后来传说的鲤鱼跳龙门。故事传到日本更夸张,每逢端午,有男孩的人家悬挂鲤帜,望子成龙。
□李长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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